史上最牛主神|史上最牛小学生
身为教书匠且是穷山沟爬出来的教书匠，看书看报时，我总是很关注教育，尤其注意穷山沟孩子的义务教育。日前在日本朋友寄来的报纸上，一篇谈芬兰义务教育的文章引起了我的兴趣。这篇文章是一位旅居芬兰多年的中国人写的。文中说尽管芬兰大多数家庭都有汽车，但政府仍为上学路程超过五公里甚至三公里的小学生提供公共汽车票。若当地没有公共汽车线路或行走不便，上学放学就可以乘坐出租车，车费由政府埋单。一个中国留学生朋友的孩子就是天天由大奔驰接接送送，俨然来访的一国元首。更令人意外的是，文章作者的一个同事的家在一座小岛上，岛上只此一家人。结果小孩上学就成了这个样子：风和日丽之时乘坐政府付费的快船，风急浪高之日由政府派直升机接送。于是文章作者向一位芬兰人表示惊讶，对方则不以为然，平静地道出这样一段话：“每个公民都是平等的，受宪法保护。而政府是执行宪法的机构，政府的学校管理中心有责任把每个适龄儿童送到就近的学校就读，无论他（她）住在芬兰的什么地方，要花多少费用”。无独有偶，日本朋友相继寄来的报纸上，有一篇文章谈中国的义务教育：据日本《产经新闻》报道，去年6月一位叫水谷准的日本人去安徽阜阳考察该市杨庄小学是否符合国际援助标准时。惊讶地发现，杨庄小学所在的“区政府大楼极为豪华，堪比巴黎凡尔赛宫。从豪华程度来看，建设资金足以翻建数百所小学，因此他提出了是否需要援助的疑问——政府有钱造豪华办公楼，为什么没有钱改建破败的学校？于是作者问道：面对日本人的提问，谁应该脸红？
文章附了两幅照片，一幅是堪比凡尔赛宫的区政府办公大楼，一幅是破烂教室里的破烂桌椅。文章随后介绍说，在欧美国家，政府的办公场所往往非常简陋，有的甚至是租用的。而学校无不宽敞整洁漂亮。
如此豪华的区政府办公楼，在我国也应该并不多见。但贫困地区孩子上学难依然是不争的事实。前几天中国海洋大学校报刊出了该校“贵州支教团”学生写的一组文章和好几幅照片。文章说，他们去支教的贵州毕节地区一所小学的学生大部分都得走一两个小时的山路到校上课，有的因为负担不起住宿费而每天来回走六个多小时。这当然是因为穷：“当我们见到他们一家人的住房时，简直惊呆了：一家七口只住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子里。房子是泥巴和稻草建成的。家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破旧的床，床的上面凌乱地挂了些衣服。”所附照片比这文字更让人揪心。
一边是那座孤岛上心安理得坐着政府直升机上学的小学生，一边是因为穷而在山路上奔波六个小时的身着破衣烂衫的儿童；一边是摇摇欲坠的校舍和残缺不全的桌椅，一边是“堪比凡尔赛宫”的区政府办公大楼！芬兰富吗？芬兰各地政府在每年新年钟响的那一刻为了省钱“只放五分钟的焰火”；我们穷吗？一个区政府的办公楼却能与凡尔赛宫媲美！
平心而论，要我们的政府像芬兰那样派出奔驰车乃至直升机接送一个孩子上学是不可能的，别说现在不可能，恐怕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可能。但不让孩子奔波六个小时和不在危房里上课总还是可能的吧？或许你问，钱从哪里来呢？我国每年公车消费三千亿，官员“出国培训”三千亿，这是两个尽人皆知的数字，加起来六千亿。十三亿人口，平均每个纳税人每年为此支出四百五十元还多。那么问问纳税人好了：这四百五十元是愿意全部花在公车消费和官员“出国培训”上面，还是愿意分出一部分投给贫困地区的义务教育？
芬兰孤岛上的那个小学生基本可以确定为史上最牛小学生。相比之下，不知安徽阜阳和贵州毕节的小学生是不是最不牛的小学生，但愿不是。
（作者简介：林少华，中国海洋大学教授，著名翻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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